以色列获释人质亲述:关押地换了四次、被拿钉子戳眼睛

2024-04-06

  2023年10月7日,以色列的一名律师阿米特·苏萨娜(Amit Soussana)从家中被绑架,在遭到至少10名男子殴打后,她被拖入加沙,其中一些男子还带着武器。

  苏萨娜说,她被单独关在一个儿童卧室里,左脚被锁住。在被囚禁几天后,看守的警卫开始询问她的性生活。有时,警卫会进来,坐在她旁边的床上,掀起她的衬衫,开始抚摸她。

  他反复询问她的月经是何时结束。她回忆说,10月18日左右,当她的月经结束时,她又假装自己流血将近一周,试图拖延时间。

  大约在10月24日,这名自称(Muhammad)的警卫性侵了她。

  苏萨娜说,那天一早,便解开了她的锁链,将她留在了浴室里。当她脱掉衣服并开始在浴缸里洗澡后,回来了,拿着一把手枪站在门口。

  打了苏萨娜,强迫她脱掉毛巾,摸索着她的身体,让她坐在浴缸边上,然后再次对她进行殴打。

  苏萨娜回忆说,他用枪指着她,把她拖回那间儿童卧室,那个房间里还挂着海绵宝宝的图像。

  现年40岁的苏萨娜是哈以冲突爆发后,第一位公开谈论在囚禁期间曾遭受性侵犯的以色列人质。她表示,由于停火谈判陷入僵局,她决定现在就发声,以提高人们对加沙人质所处困境的认识。

  几个月来,哈马斯组织一直否认其成员曾对人质进行。联合国3月的一份报告称,有“明确且令人信服的”证据说明,部分人质曾在关押期间遭到。

  2023年11月底的停火期间,苏萨娜与其他105名人质一起被释放,在她获释前几分钟,哈马斯成员拍摄了带有她镜头的视频。视频种,她假装被绑架期间待遇良好,免得哈马斯改变心意,不放她走。在公众场合谈及在加沙的遭遇时,她也含糊其辞,以避免危及其他人质的获释。

  以色列特拉维夫大学医学院教授西格尔·萨德茨基(Siegal Sadetzki)曾作为志愿者,为苏萨娜的家人提供帮助和建议。他说,苏萨娜在获释后几天,第一次向他讲述了她所遭受的性侵犯。

  苏萨娜在11月30日获释后就曾向2名医生和1名社工表示,自己在被囚禁期间曾遭到哈马斯成员性侵,而她受访时的说法已被证实,和当时告诉专业技术人员的描述是一致的。

  在苏萨娜获释后,与她交谈的社会工作者朱莉娅·巴尔达(Julia Barda)表示,获释的人质“立即、流利、详细地讲述了她的性侵犯,期间还谈到了她所经历的许多其他磨难。

  哈马斯发言人巴森·纳伊姆(Basem Naim)随后对报道进行回复,称有必要调查苏萨娜的性侵指控,但在“当前情况下”不可能进行此类调查。

  纳伊姆对苏萨娜的说法表示怀疑,因为她的叙述的详细程度让人“很难相信这一个故事”——除非是有人精心设计。

  “对我们来说,人的身体,尤其是女性的身体,是神圣的,”纳伊姆说。他还强调,哈马斯的宗教信仰“禁止虐待任何人,无论其性别、宗教或种族”。

  “平民人质不是这次袭击的目标”,纳伊姆补充道,“我们从一开始就宣布,准备释放他们”。

  和许多以色列人一样,苏萨娜也居住在一种叫做“基布兹”的以色列集体社区中。在这种“基布兹”里,居民团结一致、互帮互助。

  苏萨娜住在一个名为“卡法阿扎(Kfar Aza)”的基布兹西边一间只有一层楼的房子里,距离加沙只有2.5公里。由于房子本身就不大,她的卧房有加固防御,可以当作避难室使用。

  苏萨娜原是以色列南部斯德洛特(Sderot)的居民,会说英文和一点阿拉伯语,是三姐妹中最小的一个。在斯德洛特一所大学取得了律师资格后,苏萨娜开始在一家专管知识产权的律所工作。

  她的主管奥伦·门德勒(Oren Mendler)说,同事们都认为她是一个勤奋、安静、注重隐私的人。苏萨娜很少参与卡法阿扎社群的生活,也没有加入社区的信息群,导致她在哈马斯来袭时不知道情况有多严重。

  哈以冲突爆发前一天,她因发烧而在父母家休养,她的母亲本让她留下来过夜。但苏萨娜说,她得开车回到卡法阿扎的家,去喂她的三只猫。

  “我听到爆炸声,巨大的爆炸声,”她说,但她的手机没电。“过了几秒,有人打开了柜门。”

  苏萨娜从衣柜里被拖出来,看到大约10名男子拿着突击步枪、手榴弹和砍刀,翻查她的物品。

  一段在网上流传甚广的监控录像视频显示,这群人多次将苏萨娜按倒在地,试图制服她。一名绑匪将她抱起、背在背上。她用力挥舞,双腿在空中猛烈地拍打。最后,绑匪绑住了她的手脚,拖着她穿过崎岖不平的农田,将她带进加沙。

  “我不想让他们把我当作一个物品,不经战斗就带到加沙,”苏萨娜说。“那时我仍相信,会有人来救我。”

  苏萨娜说,到达加沙地带边缘后,她被塞进一辆等在那儿的汽车里。车子开到了几百码外的加沙城郊区之后,绑匪解开了她的绳索,让她穿着军事制服,带着头罩,然后将她转移到另一辆满载穿着制服的武装分子的汽车上。

  苏萨娜受了重伤,流血严重,嘴唇裂开。她出院报告数据显示,她回到以色列后,右眼窝、脸颊、膝盖和鼻子骨折,膝盖和背部都有严重瘀伤,右眼也有殴打痕迹。报告称,她身上的多处伤痕都与她10月7日遭遇的绑架有关。

  苏萨娜说,当头罩被取下后,她发现了自己身处一栋高档私人住宅内。武装分子正忙着从箱子里拿枪。枪手们匆匆下楼,只剩下她一个人,朝着墙,和一个自称是房主、名叫马哈茂德的男人在一起。

  随后,马哈茂德身边又来了一个年轻人。她记得,那名年轻人是一个胖乎乎的秃顶男人,中等身高,鼻子宽大。

  那天晚些时候,马哈茂德几人给苏萨娜穿上了一件厚厚的棕色衣服,遮住了她的身体。他们给了她三粒药,说是止痛药。这是苏萨娜记忆中唯一一次在加沙吃药,更不必说接受医生治疗了。

  苏萨娜说,房间里配备了风扇和电视,似乎是专门为她的到来而准备的。一共有三张床垫,一张给她,两张给看守的警卫。

  在她被囚禁初期,将她的脚锁在窗框上。10月11日,她被人用铁链锁着,带到楼下的一间卧室。她知道,这是马哈茂德儿子的卧室,而马哈茂德的家人早已搬离。

  她重新被锁到房间门把手上,旁边是一面镜子。自从她被捕以来,这是她第一次看清自己的样子。

  房间几乎永远笼罩在黑暗之中。窗帘通常是拉着的,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,房间都会断断续续地停电。

  睡在卧室外面的客厅里,但他经常穿着内衣进来,打探她的性生活,还说要帮她按摩,掀起她的衣服触摸她。

  苏萨娜说,当带她去洗手间时,都不准她关门。有一次他拿卫生棉条给苏萨娜后,似乎就开始对她的生理期时间特别感兴趣。

  “他天天都会问:‘你来月经了吗?你来月经了吗?你来月经的时候,月经结束的时候,你就可以洗澡,可以淋浴,还可以洗衣服,”苏萨娜回忆说。

  下午时分,的两名同事常会到公寓来见他,为他带来煮好的饭菜。其中一些食物是苏萨娜每天唯一能吃到的一顿饭。因为长期恐惧和营养不良,她的月经只持续了一天,但她设法只好想办法说,生理期还没结束,骗了将近一周。

  她尝试和交谈,问他某个阿拉伯字是啥意思,好让他把她当人看,还承诺如果她安全获释,她的家人会重金酬谢他。

  苏萨娜说,以色列对附近地区的袭击变得愈发频繁和可怕,有几次,窗户都被打破了。随着轰炸愈演愈烈,她开始为平民感到难过,想知道为啥哈马斯从未为其人民建造防空洞。

  她说,那天一大早,坚持让她洗澡,但她拒绝了,说水很冷。他解开了锁链,他把她带到浴室,给她倒了热水。

  “他说,‘阿米特,阿米特,把它脱下来,’”她回忆道。“终于,我把毛巾拿下来了。”

  “他让我坐在浴缸边上。我双腿紧闭,并试图反抗。他一直打我,还用枪指着我的脸,”苏萨娜说。“然后他就把我拖到了卧室。”

  苏萨娜说,当时强迫她与他发生性行为。性侵发生后,离开房间去洗澡,留下苏萨娜赤身裸体,独自坐在黑暗中。

  当他回来时,他表现出了悔恨,苏萨娜说。“他不断说:‘我很糟糕,我很糟糕,请不要告诉以色列。’”

  苏萨娜说,那天,多次带食物来给她,她一开始拒绝,只坐在床上哭。而似乎知道她想看见阳光,故意不打开窗帘,除非她乖乖进食,最后她只好妥协。

  “你一点都不想看见他——但你又必须这样(讨好他):他是保护你的人,他是你的守护者,”她说。“你和他在一起,你知道每时每刻都可能再次(被侵害)。你完全受他左右。”

  第二天,苏萨娜被匆匆送上一辆白色小车。司机向西南方向行驶,前往努塞拉特(Nuseirat)。

  苏萨娜回忆说,汽车停在一所学校的外面,然后她被交给了一个自称阿米尔的男人。她说,他带着她走上附近公寓楼的楼梯,进入另一栋私人住宅。

  几周来,苏萨娜第一次摆脱了的束缚,但又害怕进入另一个未知的世界。

  那个男人把她带进卧室,然后关上了门。苏萨娜看到,房间里,两名年轻女子正在打牌,旁边有一个年长的男子躺在床上,而另一名年长的女子则坐在椅子上。

  这是苏萨娜被绑架三周后,第一次与其他四名人质团聚。她拥抱着他们,泪流满面。

  苏萨娜说,那天,看守的警卫几人用粉色衬衫裹住她的头,强迫她坐在地板上,给她戴上手铐,并开始用枪托殴打她。

  几分钟后,他们用胶带封住她的嘴和鼻子,绑住她的手脚,给她戴上了手铐,将吊了起来,“像只鸡一样”挂在两个沙发之间的一根棍子上,苏萨娜说,她当时痛得感觉自己的双手很快就要脱臼了。

  苏萨娜说,她不明白他们到底想要她说什么,也不明白为什么他们都以为她有所隐瞒。有一次,警卫队长拿来一根钉子,好像要用它戳她的眼睛,但她及时躲开了。

  “就这样,大概有45分钟左右,”苏萨娜说。“他们打我、笑我、踢我,还叫来其他人质看着我,”她说。

  苏萨娜回忆说,绑匪解开她并将她送回卧室,并告诉她说,她还有40分钟时间坦白,否则就杀了她。有一名人质是个年轻女性,她非常害怕,问苏萨娜有没什么遗言想留给家人,未来有机会的话还能帮忙转达。

  11月中旬,人质们被分开:苏萨娜和那对年长的夫妇被带到一栋被农田包围的房子里,而那两名年轻女性则不知道被带往何处。

  房间里挤满了枪手,枪手命令他们坐在地板上。苏萨娜说,突然,那位年长的妇女开始尖叫,她看到一个通向地下的竖井。

  “我听到一位司机告诉她:‘别担心,别担心。那里是一座城市。’”苏萨娜说。“然后我认识到,我们要进入这个隧道了。”

  当他们到达底部时,警卫说他们已身处地下40米,他们盼望这能让人质放心,以色列的炸弹无法到达这里。

  苏萨娜说,一名戴着面具的持枪歹徒正在楼下等着他们。最初,他对他们大喊大叫,说着以色列杀死了他的家人,但后来,他停了下来,摘下了面具,语气也变得不同。

  她说,这名男子用英文自我介绍,自称叫“吉哈德(Jihad)”,父亲曾在以色列工作,过去以色列人仍可以自由出入加沙时,他们还和他爸爸的以色列老板一起吃晚餐。

  苏萨娜说,吉哈德有时用希伯来语说话,还给他们唱了一首他在儿童节目中听到的著名儿歌。

  “我很震惊,”苏萨娜说。“突然之间,他成了我们在那儿遇到的最有人性的人。”

  苏萨娜回忆说,每次导弹来临时,地面都会震动,她担心他们可能随时会被活埋。隧道又黑又湿,而且太窄,两个人无法通过。地下牢房空气严重不足,走了几步就感到头晕、气喘吁吁。

  苏萨娜说,那些绑匪每天在隧道里呆的时间只有一个多小时,然后连夜爬到更高的地方呼吸新鲜空气,于是人质恳求守卫,将他们也带到地面上。

  11月24日,以色列哈马斯就人质释放和停火协议达成一致。第二天,苏萨娜等三人便被送往加沙城的一间办公室,这是苏萨娜的最后一个被拘留的地点。

  每一天都充满希望和失望,不知道哪些人质会被释放,也不清楚何时会被释放,苏萨娜说。

  11月30日,也就是休战的最后一天,警卫们正在做午餐,其中一个人打完电话,转向阿米特。

  不到一个小时后,苏萨娜就与那对年长的夫妇分开,被人开车带着穿过加沙城。不久后,以色列的另一名以色列人质上了车,她也被释放了。

  苏萨娜回忆说,他们被带到了一个垃圾场。在他们周围,警卫从便服换成了制服。

  她们随后被送往巴勒斯坦广场,这是加沙市中心的一个主要广场,那里有一群喧闹的人群等着看她们被移交给红十字会。哈马斯难以控制围观人群,他们围住了汽车,压在车窗上,一度开始摇晃汽车。

  当他们接近以色列边境时,一名红十字会女官员递给苏萨娜一部手机。一个自称是士兵的人用希伯来语向她打招呼。

  “他说,‘再等几分钟,我们就去见你,’”苏萨娜说。“我记得,我开始大哭。”